情迷三角梅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地理环境决定着同一物种的不同结果，就像第一次在成都的街头看见七层高的楼房顶上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的大红三角梅，我就在心里默默念叨，这么好看的花，要是移栽到秦岭以北的家乡，会不会也能有如此盛大的场面，足以让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上那么几分钟。

年4月中旬，因为参加马拉松赛而不远千里，翻山越岭前往成都。清晨时分，一脚迈出火车站，迎面而来的是温润的暖风。街头的绿植长得葱葱茏茏，让我霎时产生一种错觉——睡了12个小时，眼一睁就从草木萌发的初春来到盛夏？耳旁不断传来火爆利索的四川话，我才坚信自己是在成都。只隔了座秦岭，就完成了季节的穿越，地理环境的不同造就了自然物种的巨大差异。走在陌生的城市街道，我不放过眼前的一草一木，一街一巷。小区楼顶时不时出现繁茂的花丛，从上往下，任性的疯长，枝蔓相互纠缠一起，盛开的花朵彼此簇拥，织就一面艳丽的毯子，为楼体披上了最为绚烂的“壁画”。我能想象得到，那些掩映在花丛背后的住户，站在窗前就能看见倾泻而下的花海，成天到晚沉浸在无边无际的芬芳之中，这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开始在街头留意这些艳丽的花儿。宽窄巷子里，有从民宿栏杆上垂下来的枝蔓；武侯祠中，随意放置在墙角的花盆灿若一团篝火；游人如织的锦里，小桥旁的石槽中忽地长出一大片，却又是雍容华贵的紫色花瓣。成都的火锅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味蕾上的记忆，倒是这些形状相同，颜色各异的花儿让我久久难以释怀。天下人皆有爱美之心，为什么在家乡就没有看到如此妖艳的花儿，倒是成都，铺天盖地的盛开，清清爽爽，大红大紫，几乎可以用“没心没肺”来形容。

我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去成都三天，被这花儿“勾引”了三天三夜，临回家竟然连名字都没有弄清楚。回来整理照片，头脑灵光一现，上网查询，这才知道，心念念的花儿叫做“三角梅”。我以每棵15元的价格从网上邮购了颜色不同的四株苗子，卖家再三叮咛，收到货后千万不能把底部的泥土去掉，这是“娘家土”，苗子要适应新环境，必须换水土，没有“娘家土”，估计连恢复“元气”的机会都没有。

母亲对我买的几株花苗颇感兴趣，当听说一根没有筷子粗的幼苗卖到15元，她连连咂嘴，可看了我手机里的照片后，她又说，这钱花得值，好花要配好价钱！大门前面有空地，这是每年种植豇豆的最佳地方，光线好，浇水方便。母亲没有多想，把四株“三角梅”栽到了菜园最好的位置。她说，要不了一年，这花一定能高过两米，到时候搭个架子，让花儿从上面垂下来，织成一面花墙，坐院子里都看得见。

三角梅栽进地里足足两个月后，光秃秃的枝干上才发出几片新叶。每周末回家，我都要站跟前看上两眼，母亲很上心，地皮干得裂缝了，赶紧提桶浇两瓢水。三角梅长得够慢，旁边的草却疯了似的一个劲往上蹿，几乎把“主角”遮得严严实实。母亲说，这些草暂时不能拔，三伏天气，三角梅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不能让大太阳明晃晃的晒着，有了这些草，正好可以遮挡，到明年时候，三角梅一定会长成小树一般高！

九月的一个周末回家，刚进大门，母亲就拉着我走到菜地前，嘴里抱怨着，你说生气不？你爸蹴菜地拔草，三角梅都长两拃高了，他看都不看，连同杂草拔得干干净净，你说这成天尽帮倒忙了！父亲正提着铁锨翻地，他接过话茬，你栽花也不跟我说，谁知道那是三角梅，又没有开一朵花，谁能分清是花是草？母亲赶着回了一句，你眼睛不知道睁大看看，叫你去麦地拔草，得是连麦带草全拔光了？

我一看这阵势，赶紧把母亲拉回院子。就是四棵花苗，拔了就拔了，犯不着生气，再说了，栽花不就是图个心情，看个高兴吗？等明年开春，我重新买，到时候把品种买齐全，门前栽，二楼阳台上也栽，和成都街头的一样，把屋里点缀得红红火火！

五一过后,大地彻底回暖,我没有忘记心念念的三角梅,从去年的卖家那里重又买回一批苗子,家里留了几棵,送给岳父几棵,美好的东西总是值得分享。母亲重新栽植，并给父亲再三强调，这次可千万别当草拔了。父亲极认真地说，你放心，哪怕草长得比人高，我也不管那块地！

三角梅栽得正是时候，几乎没有经过漫长的适应期，蹿节子的猛长。母亲从大门两侧的竹园里砍来十几株粗细一致的竹子，给三角梅搭起了廊架。母亲说，她要三角梅长成一面花墙，成为村子里最好看的景致。

从盛夏到深秋，白果树的叶子由深绿转为金黄，三角梅长得愈发葱茏，可就是没有开出一朵花来。看着一天天随风飘落的黄叶，我开始为这几株三角梅发愁。渭北不比蜀地成都，三九寒冬都是零下十几度，三角梅喜暖不耐冷，能在成都安然过冬，并且花繁叶茂，可在秦岭北边，能不能熬过冬天都是未知数！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如此好看的花儿没有在家乡大面积栽植，气候应该是最难改变的因素。

断断续续等待两年，别说看到花，能坚持度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母亲说，能不能给三角梅搭个温室，就像前些年培育辣椒苗一样？如果这样麻烦，就用厚实的保温材料将三角梅整个儿包裹起来，等明年开春，天气回暖再松绑。不指望开花，起码先保住命再说。

母亲的话朴素而实用，我再没有更好的想法。为这几株不远千里“投奔”而来的三角梅，两位老人又得忙活几天。西北风肆虐，大雪漫天狂舞，最难熬的时间就是三角梅拼命在秦岭以北的旷地里扎根重生的日子。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愿这几株三角梅能捱过最残酷的考验，明年盛夏，将是它们在秦地绚烂绽放的大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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