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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昊,中国盆景艺术家协会第六届理事会常务副会长,中国盆景艺术大师。30余年勤耕不辍,注重中国传统文化的学习和在盆景创作中的应用,功底扎实。擅长多树种的创作,尤精于松柏盆景。作品注重线条的变化和内在气质、神韵的把握。作品曾多次获得国际及国家级展览会大奖,先后在专业刊物上发表文章数十篇,曾主笔《中国长三角盆景》一书,年获得中国盆景艺术家协会颁发的“盆景理论文章年度奖”,曾30余次出任国际及国家级盆景展览会评委。他多次参加盆景创作表演和盆景教学活动。
文、供图丨徐昊
编者按:
年8月26日下午,徐昊大师在马来西亚举行了有关“中国岭南派盆景艺术”的讲座。他凭借自己30余年的盆景创作经历,并结合了现代盆景史上多位杰出人物,以及优秀的盆景作品,提纲挈领、深入浅出地与海外盆景人交流了有关“中国岭南派盆景艺术”的特点和发展。
中国岭南派盆景艺术
——第十五届马来西亚盆景雅石协会全国盆景雅石和奇木大赛暨展览徐昊大师海外讲座
一、岭南三杰
20世纪30年代,广东地区有个叫孔泰初的人(图1),他边做盆景边练字习画,积累了丰厚的美学基础。他从书画艺术的审美视角出发,感觉到传统柔性的造型技法已经难以表现他的审美意象,因此,使他产生了寻找一种新的制作方法的念头。据说他是从荔枝树的修剪中获得灵感。荔枝树每年采摘后都要进行修剪,年复一年的修剪使得荔枝树形成柯干嶙峋,树枝虬曲的苍古树相。孔泰初根据荔枝树的修剪法,结合盆景创作实践,首创了“蓄枝截干”造型技法(图2)。
图1孔泰初
图2“悬”雀梅孔泰初遗作
“蓄枝截干法”既能用于培育一般的素材,经过蓄养和多次剪裁,使一般的素材变得更加完美,使得杂木盆景的造型更符合自然,也更加具有表现力。因此,他的作品一改传统的柔性,充满积极向上的蓬勃之气。正是由于孔泰初先生对造型技法的大胆创新,才使得现代的岭南杂木盆景独树一帜,因此,他也被誉为“岭南盆景三杰”之首。20世纪60年代,他的雀梅作品“春复春”被周恩来总理选中,作为国礼赠送给埃塞俄比亚塞拉西皇帝(图3)。
图3“春复春”雀梅孔泰初遗作
莫眠府是一位书画家,也是岭南盆景三杰之一(图4)。由于他擅长书画,因此善于运用国画构图的法则创作盆景,因此它的作品形式活泼多变,虚实对比明显,枝法自然洒脱,风格野逸豪放(图5)。
图4莫眠府
图5莫眠府盆景作品
岭南三杰之一的另一位人物叫陈素仁,是广州海幢寺的住持,他的盆景作品就像他信仰的禅宗的境界一样,疏野简淡,物我一如。素仁独特的文化素养和社会感受,形成了他独特的审美视角和个性的表达方式,他偏爱选取细高的素材,创作清疏简约的盆景作品。素仁的作品枝短叶疏,以质朴极简的手法,展现作品本质美和神韵美,以瘦劲孤高、植盆偏于一隅的形式,传递空灵静寂的禅宗境界,让心灵在静寂的时空里体悟生命的本真(图6~7)。
图6九里香素仁遗作
图7九里香素仁遗作
二、蓄枝截干法
这三位代表人物各具特色,对当代岭南盆景的创新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其中对当代岭南盆景风格形成起决定性作用的,当数孔泰初创造的蓄枝截干法(图8)。蓄枝截干法是利用杂木树桩容易萌发不定芽的特点,截取树干和树根最优美的部分,经过栽培成活,选取合理位置的新芽的蓄养,达到相应的粗度后再剪裁。经过这样往复数次的裁剪,完成树干和树枝的完美过渡和变化,达到预期设想的效果(图9~11)。
图8榆树孔泰初遗作
图9“梅林春色”雀梅黄就明藏品
图10截取树干和树根最优美的部分
图11截取树干和树根最优美的部分
例如,把素材上部顺直无变化的主干部分截去,等长出新芽后,选择合适位置的最上端的芽为主干的延续,并且调整好想要的角度进行蓄养。等它长到与原来截口过渡相适合的粗度,再按树干变化所需要的长度将其截短,重新萌芽蓄养(图12~13)。如此往复数次,就得到了过渡自然、变化丰富的素材,同时根部也得到了多次蓄养、梳理和剪裁,可以获得较为美观的根盘(图14~15)。
图12截去无变化的主干,待其萌芽蓄养(上)
图13调整角度后重新萌芽蓄养(下)
图14往复数次蓄养
图15用“蓄枝截干”法培养的盆景作品
蓄养主干的同时也蓄养树枝,在树桩萌发的新芽中留取理想的出枝位置的芽,将多余的芽去除,以便使需要的芽获得更多的养分、光照和通风,促使其快速健康生长。在成长过程中适时调整枝的角度和方向,让它按照造型设计的要求生长。等树枝长到与主干比例恰当的粗度,按照造型所需长度截短。
图16蓄养树枝,去除多余的芽
图17第一节枝留的较短
通常第一节枝都留的较短,留取的芽点位也最好是偏于上下位,以便使第二节枝横出或向下转折,形成美观的枝线角度(图16~17)。当二级枝蓄养到比一级枝略细的粗度,再将其截短,留取的长度一般较一级枝长,具体的长短要根据造型的需要来确定。二级枝先端留取的芽位应以左右位为好,待长芽后一个为主枝,另一个留作分枝,促使树枝向左右转折(图18~19)。如此循环往复,待主枝养到所需要的长度,分枝具有三级以上的枝,那么,作品的基本框架结构就出来了。在蓄养和裁剪树枝的过程中,因充分考虑到枝势上下左右的转折变化,以及枝节跨度的长短变化,因此使树枝产生了一波三折的节奏美(图20~21)。
图18蓄养二级枝
图19二级枝留取左右芽位
图20当蓄养到三级以上的枝,作品的基本框架已显现
图21一波三折的节奏美
基本架构完成后,接下来是枝爪的培养。根据树种和作品形式的不同,枝爪的形式结构又分为鸡爪枝和鹿角枝。鸡爪枝短小紧密,转折角度较硬,适合于细叶类树种的枝条造型,结合平伸舒展或跌宕飘逸的枝势(图22~23)。鹿角枝较为疏朗,主枝和分枝之间的夹角较小,多向上舒展成鹿角形。树枝的线条较为自由而野逸,结体潇洒自然,适合于观叶类或花果类等树叶较大的树木的造型,如枫树、老鸦柿等,也适合清疏简约的文人树造型(图24~25)。
图22鸡爪枝的成树效果。“如影随形”山橘黄继涛藏品
图23鸡爪枝
图24鹿角枝
图25鹿角枝在作品中的表现。“舞韵”红果柯成昆藏品
三、形式多样的树枝
岭南盆景的形式构建中,对于树枝的形态也有各种表现方式,因而使作品显得丰富多彩,变化无穷。其中典型的有:
1.飘枝
这种枝形具有行云流水,飘飘欲仙的感觉,用于斜曲干式或苍古雄健的大树形的一边。它的形状是平行中略向下飘伸,枝势舒展豪放(图26)。飘枝的形成来源于天然树桩,要选择具有自然形成的树干中下部长而粗的大枝条为最佳。其次,后期培养的飘枝可以从树干2/3的部位选择走势与长势最佳的枝条,蟠扎形成跌宕下飘的飘枝。
图26“觅风”雀梅吴成发藏品
2.平枝
枝片呈平展状,主脉曲折平伸,常用于细叶类矮壮的大树型造型,也运用于松树盆景的造型。运用平枝造型的盆景具有汉字“隶书”端庄古朴的美(图27~28)。
图27“劲松苍翠”山松韩学年作品
图28“古朴雄风”朴树王景林藏品
3.跌枝
枝势向下曲折跌宕,节奏流畅,具有“高山流水”跌宕回肠的韵律感。跌枝应用在高干树型的高位出枝上,才能恰到好处地体现它的效果能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在自然界中,跌枝常常由大风吹折扭裂,或大雪厚压或人、动物折裂而成,常常能给人以出其不意的冲击感(图29~30)。
图29“君子之风”山橘罗小冬藏品
图30“香飘九里迎客来”九里香曾安昌藏品
4.垂枝
这种枝形经常出现在高位出枝的高耸形作品上,或者临崖境界的作品中,使作品显得稳定而静穆(图31~32)。垂枝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图33),除了以上的主要枝式以外,还有逆回枝、交叉枝、点枝等附加枝式,这些枝式虽然不常用或偶尔用到,但往往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图31九里香孔泰初遗作
图32“文笔独秀”朴树林学钊作品
图33“疑是枝头蝶恋花”三角梅吴成发藏品
如逆回枝能够体现作品的走向,加强作品的“势”,尤其在风吹式盆景的创作中是必用的枝法(图34)。在较长的两条平行枝中,于恰当的位置加一条强弱适当的交叉枝,能起到平行相破的作用,杂木盆景利用分枝的交叉变化,增加作品的错落感,于矛盾中寻求和谐统一的美感(图35)。在主干裸露处,于合适的位置加上点枝,能弥补主干的某些不足之处,使主干线条产生顿挫变化之美,还能使作品的形式产生更加生动变化的美(图36)。
图34“惊涛”三角梅陈昌藏品
图35“情深许许”雀梅陈昌藏品
图36“公孙乐”雀梅萧庚武作品
四、学习和创新
1.学习自然
岭南派盆景运用蓄枝截干这个优秀的技法和形式多样的枝法,依据近树造型和深入画理的原则,创作出丰富多彩的盆景形式和诸多充满诗情画意的优秀作品。“近树造型”就是中国道家文化所崇尚的“道法自然”,也就是向自然学习,把握自然山水树木千变万化的形态特征,深刻理解各种树木的本质之美,服务于盆景形式的创造和内涵的表达,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外师造化”(图37)。
图37“紫霞仙子下凡间”三角梅蔡显华藏品
2.汲取精华
深入画理就是向传统文化吸取精华,借鉴书画艺术的创作技法和经营法则,来表现盆景作品的线条美和形式结构美,营造盆景作品的意境,表达作者的思想情感。例如,陆志伟先生的红果作品“攀云”,以傲岸高耸的形体塑造,寄托志存高远的思想情感。作品取李成蟹爪枝法,枝干虬曲,枝爪如伸指布掌,刚健老成(图38)。
图38“攀云”红果陆志伟作品
3.大飘枝
当代岭南派盆景继承前辈优秀的创作手法和表现形式的同时,一些优秀的盆景艺术家也在不断地创新和丰富岭南盆景的创作技法和表现形式。被岭南盆景界尊为一代宗师的陆学明先生,他以更加突出的飘枝来表现他的盆景作品,使得作品更具动势和表现力,因此,他的枝式被盆景界称为大飘枝。
他的代表作品“酡颜弄舞腰”,就是驾驭大飘枝的表现手法,以拟人化的意象构设,表现了酒后起舞,飘飘欲仙的那种形体语言。这件作品在中国盆景界非常有名,最终被一位收藏家看中,以36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收藏了这件作品(图39)。
图39“酡颜弄舞腰”红果陆学明作品
大飘枝作为一种优秀的表现形式被广泛应用和流传。谢克英先生以大飘枝的表现手法,以气势恢弘的意象构建,创作临水而居的古榕形象,反映旖旎和煦的南国风情。这件作品后来成为安徽鲍家花园的镇园之宝,曾有人出价万元人民币而不卖(图40)。
图40“南国风情”榕树谢克英作品
4.素仁格
韩学年先生喜欢“弄文玩素”,他依据素仁盆景的风格特点,结合自身的美学素养,以极简而多姿的形式,表现丰富的人文内涵,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素仁格”盆景,为素仁“禅意”盆景的世俗化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其作品清新脱俗,备受盆景界推崇(图41~42)。近年来,在中国盆景艺术大师曾安昌和韩学年等人的推动下,岭南盆景界形成了一股“弄文玩素”之风,他们每年自发地举办一次“弄文玩素”盆景展示交流活动。“素仁格”盆景犹如一股清流在盆景界流淌(图43~44)。
图41“巧借黄山一棵松”山松韩学年作品
图42“淡泊”山松韩学年作品
图43“鹤舞”山松韩学年作品
图44“婀娜”山松韩学年作品
5.风恒
在当代岭南盆景的表现形式中,有一种别具一格的形式叫“风恒”式,作品布势奇特,出枝偏于一侧,且夸张而放纵,枝线遒劲、刚毅,枝爪犀利。另一侧出枝大多作回折处理,紧缩而凝滞。作品往往驾驭忌枝的合理运用,以反衬的手法增强作品的“势”,丰富作品的表现力(图45)。
图45“风恒”紫薇林学钊作品
“风恒”盆景是青年盆景作家林学钊首创的一种极具个性的表现形式。创作依据来源于高原山顶树木,这些生长在风口崖尖的树木长年受到恒定风向的磨砺,最终与风相融共存,定格了独特的形式表现。因此,“风恒”盆景是对特定环境中树木形态特征的再创造,作品风骨傲然,意境苍莽,仿佛听得到寒风划过枝间嘘嘘的磨砺声(图46)。
图46“风恒”三角梅林学钊作品
6.感受四季
岭南盆景根据其独特的造型技法和结构特点,以脱衣换锦的方法展示其线条和结构变化,让人在较短的时间,感受作品的四季变化之美(图47)。在盆景展示之前,先将树叶摘光,并进行仔细的修剪,使得作品的结构和线条尽情的显露出来,充分展示作者的制作功力和水平。同时也让人感受冬季的景色(图48)。
图47“鹊桥会”雀梅曾之湧藏品
图48“王者至尊”香兰吴成发藏品
等过一些时日,枝头新芽初萌,犹如“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境界,让人听到了春天的脚步(图49)。用不了多久,又会迎来嫩绿满枝头,让人感受春意盎然的景色(图50)。过些时日,再到“绿树阴浓夏日长”的时节,满树绿叶婆娑,又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图51)。当代岭南盆景技法发端于广东,由于蓄枝截干技法的优越表现,它的影响远不止于广东地区,凡南方杂木盆景大多效仿其法,或以蓄枝截干法结合攀扎进行创作,使得盆景的形式和结构更加丰富多彩(图52)。
图49“海博思春”博兰熊树权藏品
图50九里香曾安昌藏品
图51“宝刀未老”榕树曾安昌藏品
图52“十八罗汉”榕树柯成昆藏品
岭南盆景历经几代人的共同努力,通过不断地创新发展,取得了令盆景界瞩目的成就,成为中国盆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图53)。
图53“双雄竞秀”九里香首届中国鼎国家大展首席大奖
内容来源:《中国盆景赏石》-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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