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麦花的诗一个女人在晾床单

李麦花,70后,河南新县人,现居广东惠州,写诗,唱诗。

李麦花的诗

⊙写诗有什么用

母亲又一次问

写诗有什么用

我没有继续照上次那样回答

写的好,可以挣钱

这个答案太骗人了

我重新跟她举个例子

父亲做那么多漂亮的房子柜子桌子椅子

他消失了,有一天它们也会消失

写诗,不是这样的,妈妈

如果写的好

有一天我消失了

它们会一直在

它们替我说话

⊙蓝色的喇叭花

她从心底发出亮光

拥有通透的羽身

薄的唇

她在喊谁

人们太忙了

没有谁停下来

纵使她就站在路边

没有马车经过

没有孩子经过

没有手牵着手的人经过

她看起来很忧伤

她周身穿着蓝

⊙等台风

台风还在海上

雨先到了

我们把门窗关好

坐在窗前看着外面

枝条摇摇摆摆

雨条儿歪歪扭扭

台风要来了

我们非常安静

想它会

发什么样的脾气

台风要来了

已经到我们的身体里了

现在,没有风

也没有雨

那是台风正从海上赶来

正在来的路上

⊙一个女人在晾床单

你见没见过

一个女人晾床单

在把床单搭上竹竿之前

她先慢慢地

甩一下自己的头发

像一首歌曲的前奏

再抓住床单的两个角

用力一甩

草青色的床单

旗帜一样飘出去了

同时,两个乳房

球一样上下弹跳一下

同时,水粒子

三月雨雾一样铺盖开了

同时。她昨夜

遗留下的梦星子一起抖落了

她不停地抖

像在拒绝过去的生活

她不知道

那些相同的夜晚和幻想

早已排好了队

⊙手艺

进城后

我用前半生

操练娴熟

捡拾金黄麦穗的双手

去抓取

空中飞舞的红色垃圾袋

⊙晚安,窗外美丽的三角梅

想着我睡着后

你整夜开着

那太可惜了

想着我可能不再醒来

你依旧开着

那太可惜了

⊙一个瓦缸

一个瓦缸空置在屋外的墙角

野草快要覆盖它

它空在那儿

让人忧伤

我拔出了它

一遍遍冲洗

让它重现光彩

它来我们家快五十年了

盛稻谷、小麦、豆子

也腌咸菜

我们围绕着它

一次次把它灌满

又慢慢

一点一点把它清空

我们围绕着它叮叮当当的活着

我用车子把它载到惠州来

放在院子里

如今它空在那儿

太阳照着它

它经过烈火燃烧

它知道什么是火焰的颜色

⊙屋子

在一个安静的下午

我画了老家的的房子

画了红砖的后排

又画了黄泥巴的前排

它们都有黑色的瓦顶

我用土黄色围起了矮矮的院墙

让所有树的叶子都落尽

露出那彩色的房子

和那瓦蓝瓦蓝的天空

我再画不出它的炊烟袅袅

再画不出它的欢声笑语和鸡鸭牛羊

只有画板上的老屋静静的

只有脸庞的泪水静静地流淌

⊙读诗

我出门

一个人走在我不远的前面

那步伐流畅的样子

我认出

她在分行

一步是一行

她快我也快,完全跟上了她的节奏

我该多么懂她

那是一首长诗

快要掏空我的思想

当她终于在一棵榕树下停下来

回头看我

那多么害羞

我低下头越过她

继续往前

巨大的欢乐笼罩了我

我读了一首好诗

⊙石头

我有很多石头

是我一次次

一个个带下山的

如果你来看我

走的时候

我送你一枚洗过的石头

送你至楼下

我不再说什么别的话了

如果你非要再听一句什么的

那我就说

放心走吧,我还有很多野蛮的石头

⊙如何造一座房子

在空阔之地画上几条线

父亲就要造一座房子了

选一个晴朗的早上

给土地爷烧点纸

父亲使劲地挥起了镐头

地基挖好之后,他开始往里

填埋石头,并用那些捡回来的小石片填住

石块与石块之间缝隙,然后

等着泥水凝固,变牢

他在凸出的矮石墙上走来走去

大约三天后,他说,可以砌墙了

我们就把一块块

事先拓好的土坯传递过去

递到他的手里

在他的抹刀下,土坯一块块砌起来

墙体慢慢高了起来

一个一个的房间神奇地出现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父亲

还要选最粗的槐树做柱子

用年老的柏树做架

偷来的一棵椿树,做梁

直条的杉树做檩,松树做椽子

上梁的时候,他要喊几句号子,撒一些

母亲做好的梁粑

新房子就要建成了

当我们排着队,把一块块新瓦递上去

父亲盖好最后一块脊瓦

然后从房顶上,踩着木梯一步步下来

⊙父亲

一个男人

只爱一个女人

是不够的

我父亲,就有一位相好

他们碰面

不说话

先递一支烟,彼此点上

一次她来我家

我悄悄地关上门

出去

一次,父亲深夜回来

小声敲门

我悄悄地

去开

好几次

我在父亲坟前烧纸

悄悄地说,她现在

过得挺好的

⊙读诗

一直读诗

从白天到黑夜

又从黑夜

返回白天

我读着你

读着我自己

这丰茂的人间草木啊

我出门

看见一个人走路

噢,我认得

那是一首孤独的诗

如果两个人

手牵着手

喔,我认得

那是长一点的孤独

我认得

芭蕉树是一首抒情诗

榕树,是一个组诗

黄花风铃木,从巴西外来诗

三角梅,最经典

人人会背

惠州,也可以翻译成耶路撤冷

我抬起手,翻开书本

是拉康苏格拉底萧红伍尔夫

我不动,只静坐在那儿想

是另一行

我爷爷,我奶奶,我大舅

我二叔,我三婶

我的钥匙挂在胸前

是一首诗

我的钥匙正开着门

是另外一首诗

我喝水

是为了把一首诗咽下去

我咳嗽

是被迫重新把它吐出来

我的眼睛照进的那个人是第一首爱情诗

我的笔写下的那个人是第二首爱情诗

我梦里喊的那个人是第三首爱情诗

⊙迷宫

那是一片基及树

开细小白色的花

被修出一条条小道

孩子们钻进去

奔跑,寻找

那是一块生活的试验田

他们在那里发出的欢笑声

会使白色的花

香气更浓

如果从林中传出几声急切的

妈妈,妈妈

出口处

一个静静闻香的女人

就会抬起头

回应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并鼓掌

声音如流水,沿着密道

灌溉而去

⊙馈赠

每天中午

十一点半

我会从厨房出来

走到院子里

那时正好

太阳满照着这小块空地

木瓜正在成熟

三角梅的红火苗已经来到枝头

我扬起脸

和它们共同沐浴这阵暖阳

楼下会传来一声妈妈

那是我的儿子

他换牙的伟大历程已经全部结束

每次他朝我奔跑过来

一边喊着妈妈

那声音

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他放学回来了

我去开门

新鲜的蘑菇已经端上桌子

那棵大地回春的小草

顶着同样的光就要进屋来了

送信的人走了

投稿邮箱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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